【狮医】【盾医】Almost Lover

(1)
“Flament。“

“Kateb。“

被最后喊到名字的人生硬地颔首,算是回应,下一秒便偏过头,试图把注意力继续放在那个已经足够完美的领结上。大到夸张的全身镜足够把他们两个人放进反射中,Gustave Kateb能清楚地看见Olivier Flament的眼睛里闪烁着什么,然而他选择了忽视。抹平衣领上不存在的褶皱,再次整理一遍一尘不染的西裤,他听见一个声音仿佛从几个世纪前飘来:“藏蓝色很衬你的眼睛。”

“谢谢。”他说,然后僵硬地从他身边绕过。金发的南法人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全身微微颤抖着。Olivier紧紧地咬住嘴唇,熟悉的冰蓝色眼眸低垂,却说不出来半个字。Gustave就这样任他抓着自己,任他修长的手指在西装外套上留下大片褶皱。喉咙里卡着什么东西,他说不上来是什么,但是这让他窒息。良久,Olivier终于有了勇气抬起头,几滴液体从他的眼角滑落到手背上。“告诉我你真的爱他。”男人抽泣着说,用着比面对上帝更小心翼翼的语调祈求着一个回复,“告诉我你会过得开心。”

“也许吧。”Gustave的声线沙哑,把自己的手臂从他的手中轻轻挣脱出来。他不敢对上Olivier的眼睛,只好死死盯着鞋尖。“我很高兴你能来。我相信Gilles也是这样想的。”

“保重,Oli。”

Gustave抚上房间的门,头也不回地离开,留给Olivier一个模糊的背影。那是他第一次这样叫我,Olivier在很久之后的回忆里想起,那也是他最后一次叫我。

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对话就这样散在四月的寒气中。Olivier无力地瘫在房间角落的扶手椅中,无尽的眼泪和窗外欧洲的第一场春雨一齐无声地落下来。

(2)
“Gilles向Gustave求婚了。“

Olivier猛地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眨眨眼,又低头继续处理面前的燕麦粥。“什么时候的事。“他说,声音闷闷的。

“昨天,在Gustave的生日派对上。“Emma端着咖啡杯,缓缓坐到Olivier的对面,”我以为你知道。“

“我不知道。我没去。“他还是低着头,燕麦粥被他用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搅拌着,活像是喂给马吃的浆糊。

“所以,你会去吗。“

“去什么?“

“Olivier。“Emma低声地喊他的名字,像是在念某种禁忌的咒语,”你知道的,他们的婚礼。“

“他们会邀请我的话,我会考虑的。“

“其实你不必——“

他推动椅子离开被当成早餐桌的料理台,木制的椅子腿在地板上哐哐地响打断了女士的话。Olivier随手抓过碗,把没吃完的燕麦粥连碗一起丢进垃圾桶,陶瓷的碗底砸到垃圾桶底部,“咚“地一声,Emma只好把这当作谈话结束的标志,无声地注视着Olivier离开厨房,几秒之后又听见走廊底部传来砸墙的声音。

“他还好吗?“埋在沙发垫子里的Julien摘下耳机有些担心地问。

Emma抿了一口咖啡,手指划过屏幕,第一条消息就来自小队内部聊天频道。显然昨晚大家都去了他们的医生的生日派对,而且所有人都拍下了或者录下了Gilles单膝跪地拿出戒指的场面。

“不,他不好。“

(3)
“跟我说说你和Kateb先生的关系。“

“我不明白。“

“我已经把录音暂停了,你可以放心,接下来的谈话不会出现在任何记录里。“Harry摘下眼镜,看着坐在面前的Olivier。出于对上级的尊重和军人的作风,他没有把这种不信任表现得很明显;但Harry知道双手抱在胸前、下意识挠鼻子、双腿并拢是什么意思,牛津的导师们把他训练得很好。

“如果您是指我们以前的矛盾,我们各自想办法达成了某种和解。那件事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工作关系。“Olivier说,努力地对上新任六号的视线。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这会对我们小队下一步的工作有很大帮助。“Harry端起手边印着”best dad “的马克杯喝了点水,”但不是这件事,你知道的。“

“您在暗示我们之间的某种浪漫关系吗?“

“我没有这样说,不过我们可以先这样假设。“

“那我想您绝对误会了。“Olivier干巴巴地笑了笑,带着他的肩一耸一耸的,”他来自富有的巴黎十六区,我是个天主教徒,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

“而我是个二代英籍印度移民,我的夫人相信安拉,我却是印度教教徒,我们依然相爱。”Harry也跟着笑笑,仿佛他们不是在进行每月一次的评估,而是熟人之间的简单闲聊,“这不是质询,Flament,我只是在和你探讨某种可能性。放松,我还没有无聊到会把干员们的私生活上报给队伍里去。”

“您不觉得干员的私生活可能会妨碍小队的关系?”

“会吗?”黑发的男人挑起一边眉头,十指双扣打量着法国人,“我记得你刚才说你们之间没有什么私下的关系来着。”

Olivier张着嘴还想说什么,被Harry手上的电子表“滴滴滴”几声塞了回去。“噢,都这个时候了。原谅我,Flament,我很乐意谈话继续下去,但是我可不敢放CIA的鸽子。“他站起身,打开办公室的棕褐色木门,英格兰耀眼到虚伪的阳光把这个男人的影子照得不现实,”我们下个月再说吧?“

“……专家Flament和专家Kateb的关系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复杂。一开始,我以为他们恨透了对方。如果之前的报告都是真的,他们没有谋杀对方已经是奇迹了……专家Flament正式加入彩虹小队之后,小队里就一直有关于他们之间的浪漫关系的传言;一段时间的观察后,我本来已经相信了这些传言。然而在我分别和两位专家的谈话中,他们甚少提及对方,也没有任何明确的表态,甚至没有原谅或者与对方和解的征兆。我想,他们自己也没有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按理来说,干员的私生活不应该这样大篇幅地在报告中提及,但我的确担心他们的关系会进一步影响小队的凝结力,尤其是看到专家Kateb深受大家的关心和喜爱,专家Flament和S.A.S.的各位闹得非常不愉快的情况下……接下来的谈话中,我会尽量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然而某种悲观的文学直觉告诉我,他们不过是无缘的恋人罢了。”

(4)
Gustave从床上爬起来,随手拿起不知道是他的还是Olivier的睡袍裹在身上,推开阳台的门,迎上英格兰冬季的银色月光。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却没有找到打火机。正准备回房间时,他听见阳台的门再一次地开了又关。他回过头,Olivier拿着打火机点燃了递到他面前。医生低下头,香烟在火焰中开始燃烧。金发男人顺势从他另一只手里拿过那包烟,也给自己点上一根。今晚没有什么风,也不下雨,偶尔还能听到几声山雀的叫唤。火星在月光下一明一灭,谁也没有发出除了吸气和吐气以外的声音。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Gustave说,弹了弹手上的烟灰。Olivier模糊地点点头,学着他的样子也把烟灰从指尖弹走。一股寒意顺着血管跑遍全身,他说不清是视觉带来的错觉,还是的确因为月光下一切都是冰凉的。他转过头凝视着中东人的侧脸,试图把这幅景象刻进脑海深处。可Gustave Kateb永远不会是他的,即便他吻过男人的脸、吻过他的耳朵、吻过他的脖颈、吻过他的胸膛,他也不会属于Olivier Flament,永远不会。

“明天我会给你安排别的医师,医疗部有很多更优秀的同行。”说完,Gustave把烟头戳在护栏上熄灭,丢进角落里的垃圾桶,准备从口袋里摸出今晚的第二支烟。Olivier依然只是点了点头,为他点燃那支停留在唇间的烟草制品。

“我听说你准备回法国。”火光熄灭的时候他说。Gustave“嗯”了一声,“Gilles准备明年回GIGN当教官,不出意外会分到巴黎的基地。”

“你呢。”

“也许回笛卡尔任教,也许去私人医院。”医生对着月亮吐出长长的烟雾,视线片刻也没有放在Olivier身上,“母亲这几年身体不好,她也希望我能回巴黎多陪陪她。”

山雀还在不远处的树林里叫唤。它们在晚上也这么活跃吗?Olivier吐出最后一口烟,烟头还拿在手上。尼古丁的味道在嘴里发涩,他没有理由挽留Gustave。他们不是恋人,不是朋友,却做了所有恋人之间会做的事。什么时候他们变成了这样?

“Gilles怎么样。”

“他很好,家里人都喜欢他。我还没见过他的妹妹,只是打过电话,不过听上去是为亲切的女士。”

“那就好。”Olivier他把烟头丢掉,转身看了眼仍然背对着他的Gustave。“Kateb。”他喊到,那人转过来,月色刚刚好落在他的头顶,他的皮肤上有银子的颜色。

“……没什么。Gilles是个幸运的人。我相信他。”

“我知道。”他说,声音里也带着尼古丁的生涩。

“晚安。”

“晚安。”

然后他离开阳台,离开Gustave的身边。那晚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那样的月夜,以迷离的光线,穿过幽暗的树林,将静谧的光辉倾泻,淡淡地,隐约地照出他几乎就要拥有的爱情的模样。

(5)
“Olivier,你就要走了吗?”Gilles在Olivier背后叫住他。Olivier在原地僵住了半分钟,然后决断地转过身,大跨步冲向Gilles,又在离男人半步的距离停下;这样,在其他人眼中,不过是两位好友在聊天罢了。

“他的咖啡喜欢加糖不加奶;他喜欢抽美国人的薄荷烟,但是不常抽;他浅眠;他对蘑菇过敏;他睡前习惯喝威士忌,偶尔会喝白兰地;他喜欢猫,他一直想养一只猫;他喜欢皇后乐队,他喜欢王尔德,他最喜欢的电影是《西部往事》,他有空的时候就会再看一遍。”Olivier坚定地对上好友的双眼,小声但是清楚地对他说。Gilles点点头,拍上Olivier的后背,交换了一个朋友之间的拥抱。没人说得清这个拥抱里包括了什么,但他们抱得足够久,仿佛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

“保重,Olivier。”

“你也是,Gilles。”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Gilles问他,一只手还停留在他的肩上。

“我说不清,但我一定会告诉你,等我想清楚的时候。”

“照顾好自己,朋友。”

“我会的。”Olivier紧握他的手。余光里,他看见婚礼上的另一位新郎出现在Gilles背后;在走廊的阴影下,Gustave的金色眸子正安静地望着他们。他低下眼眸,转身离开,把狂欢和大叫着的宾客们抛在脑后。

无缘的恋人总是如此。

(6)
Alexis Flament花了半个小时才勉强找到他的父亲发来的地址。他把车停在路边,看着Olivier Flament滑进副驾驶座,看着他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领结,扯下伴郎的配花,一股脑地丢到后排去。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旁边的人,只好乖乖发动车子,离开十六区蓝白建筑编成的迷宫中。

等到他们快回到Olivier的公寓时,Alexis才终于敢开口。“你爱他吗?”

“我不知道,儿子,我不知道。”Olivier闭上眼,头靠在人工皮的座椅上,任繁华的巴黎夜景在他眼皮上划过。

“我不能容忍他,我对他恼火,我又一直想念他。我想,我会永远想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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