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stave站在糖果店门口已经有二十分钟了。他开始怀疑Olivier把他拉到这里根本不是为了Alexis,而是为了自己打算把店里的泡泡糖抢劫一空。正当他准备进去看看这个抢劫计划执行得怎么样时,门上的铃铛响了起来。Olivier捧着满满一纸袋的东西走出了商店,被巴黎七月的阳光照得睁不开眼睛。
“我以为你只是去给Alexis买巧克力。”Gustave摘下墨镜,用镜腿指了指Olivier手里的袋子;后者随手捞出一块泡泡糖往嘴里塞,模糊不清地说到:“给Alexis买东西,顺便给自己买点,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冲突——嘿,别拿这个眼神看我。我们在度假呢,我当然有权利吃点甜的。”
Gustave没好气地摇摇头,两个人并排往十六区的方向走去。他们的邮箱里估计塞满了来自Elena和Emma的邮件,提醒他们早点回去,提醒他们大概还有两打子事情等着他们去做。他才不在乎,自从新墨西哥的事后他们都没休过假,所以当Olivier提出好好休息一下的建议后,医生做的第一个决定就是把他们攒下的休假全部用掉,第二个决定就是把他的爱人带回巴黎。这是Harry欠他们的。英格兰阴郁的雨水被他们远远地甩在脑后,他在夏日的热度中和爱人走过泛着光的塞纳河边。
他的爱人。Gustave默默地咀嚼着这个词,精神上的丰裕带来的快乐在心尖化开。他不禁打量着身边高大年轻人的脸庞。Olivier又在时不时地吹出泡泡,然后“噗”地一下吹破。阳光把他头顶每一根头发丝都照得发亮,顺着脸颊投下希腊雕塑般的阴影。真是奇妙。明明十个月前他们还互相看不顺眼,现在Gustave已经无法想象未来的生活没有Olivier是怎样的光景。
被叫做“狮子”的男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扭过头来对上Gustave若有所思的视线,“怎么了?”
“没什么。”被问到的男人又戴上了墨镜,却盖不住嘴角那一点上扬的弧度。
“我们可得快点回去,你妈妈似乎提早安排了晚饭。”
Kateb夫人和大多数十六区的夫人们不一样,她真诚、开朗,并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怠慢任何人。这让Olivier一开始感到非常惊讶——他以为巴黎的富人都是巴尔扎克笔下的类型;用不了多久,他就真正喜欢上了这位优雅的女士。Kateb夫人也特别喜欢这位南法的小伙子,并且一直在用最好的奶酪、可丽饼和泡芙招待他,试图在努力保证她未来的儿婿不会在家里饿着。要不是Gustave拦着他过于热情的妈妈,那盒水果硬糖恐怕一周前就被Olivier吃完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对你这么好。我在家的时候可没吃到过马赛当日的手工奶酪。”
“你应该多对她笑笑,Gustave,多陪她说说话。Kateb夫人很会讲故事,也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好吧,我好奇了——你们每天都在聊些什么?”
“噢……你知道的,你的童年,我的童年;她的儿子,我的儿子,之类的。”Olivier把泡泡糖吐了出来,嘴边依然留着草莓的味道。
“她究竟跟你说了多少我的事情?”
“足够多,Doc,足够多。”
Gustave知道自己没法求证谈话的具体内容,但是从对方的表情来看,至少大学那会儿从一个酒吧喝到另一个酒吧的事是保不住了。
“Gustave.”
Olivier突然停在原地,叫住了几步之外的医生。后者回过头,看着这只法国大猫对着自己傻笑。他只好走回去,迎上他的是Olivier一个轻快的吻。两人的唇间都带着草莓的甜味,有点过甜了,于是Olivier忍不住又吻了一下他年长的爱人,好笑地看着Gustave有些迷茫的样子。
“我的医生,你刚刚走过了自己的家门口。”
Gustave这才注意到周围的建筑,和三楼窗口处对着他们微笑的Kateb夫人。他瞬间觉得自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年轻,好在脸上的红晕在棕色的皮肤上也不是很明显。Olivier搂着他的肩,一起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待会儿你妈妈要是看见这盒酒心巧克力,就说是你给她买的。”
巴黎的夜风总是免不了带着夏天都市的热度,但是在阳台上吹一吹,顺便欣赏被灯光点缀的埃菲尔铁塔总是好的。Gustave捧着手上的茶波特酒,打算明天一定要和妈妈商量一下,别再给Olivier这么多甜食了。被点到名的那个人毫不知情,带着刚冲完凉的水汽和薄荷沐浴露的味道,从背后拿过Gustave手上的红酒杯。
“我以为你会喝更烈一点的东西,威士忌之类的。”
Olivier抿了口杯里的液体,比一般的红酒口感要厚重得多。医生把酒杯拿了回来,随手放在一边。
“所以我妈还是跟你说了我大学的事。”
“其中之一。”
借着城市的灯光,Gustave和Olivier对视了几秒,最终还是忍不住,两人都吃吃地笑了出声,然后变成了放声大笑。等到他们终于停下来时,Olivier看向他的眼神里只剩下安静的爱意,像是一个承诺,或者灵魂深处的一首赞歌。在埃菲尔铁塔的背景下,他们分享了今天的第三个吻。谁也说不清谁先吻上去的,但没有人想停下,直到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Gustave这才决定暂时放过Olivier那对过于好看的嘴唇,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
“去拿点蓝纹芝士,然后给自己拿个酒杯,我来讲那个用烧杯喝威士忌的故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命运,借由摩尔普斯的手历经千回百转,终于坦荡地铺在两人面前。Olivier Flament知道,他只需在每个时间点上,当Gustave Kateb一次次从身旁经过时,努力地抓住他上衣的下摆,去感受、去突破,看未来的旅途,是否敢挑战这坚定的四双手和四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