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自己的一个年度总结。致每一个在旅途中的灵魂。
Life is much beautiful than I’ve ever imagined.
送给美咸老师。这个一脚把我踹回大不列颠的女人,如今让我多了一个对待这个国家的视角。
詹姆斯٠波特被手机吵醒时,已经是下午四点。他烦躁地滑开屏幕,点开邮箱,一封是来自Harry对他的问候,并且提醒他记得按时归队的客套话,一封来自麦克,问他伤好些没有休息得怎么样;一封来自西蒙斯,告诉他不用担心文书工作,安心享受假期就行。他随意地回复麦克“不用担心死不了老头子”,认真地考虑西蒙斯是不是在说反话,想了想还是决定相信他——苏格兰人在这方面向来可信。等他终于放下手机时,他才意识到屋里似乎只有自己。于是他从床上爬起来,在不大的公寓里扯着嗓子大喊:“马克?”
没有回应。他又试了一次:“马克?甜心?”
依旧没有回应。半开放的厨房料理台上摆着一个信封,上面写着詹姆斯的名字。他一眼认出这是马克的笔迹,里面只有一张纸条。
“复活节快乐。来找我。WC2E 8RA——M”【1】
詹姆斯挑起半边眉头,这明显是个邀请,但他不算是个浪漫的人,至少没睡醒的詹姆斯不是。他索性拿起电话,摁下快速拨号的第一位。
“甜心?你没被绑架吧?”
“你这是作弊,詹姆斯。”马克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背景声里隐约能听见教堂的钟声。
“这叫高效的偷懒手段。”
“不管怎样,算你一次作弊。”
“我能问问作弊的代价是什么吗?”詹姆斯带着一点慵懒,像是等着小鱼干的猫。
“你会知道的。不要再打电话了,跟着纸条来。”
然后马克真的挂掉了电话。詹姆斯对着黑了屏的手机摇摇头,他倒是不担心马克的安全,只是不明白他的小天才究竟在玩些什么花样。打开地图,把那串邮政编码放进搜索栏,红色的图钉最后落在了考文垂花园。好吧,他这下来兴趣了。
不论什么时候,考文垂花园依然热闹。广场上围着一帮人,估计又是哪个疯子或者脱口秀演员在表演。他走进去,有人在一楼唱着《女人善变》,隔壁不知道是在吹萨克斯还是小号。一个年轻女孩拿着编织篮走过来,他随手摸出十镑的纸币放进去,“为了艺术”,他说,丢给女孩一个眨眼,那姑娘的脸颊很快红到了耳朵边。
他沿着广场周边兜兜转转,绕到背后的跳蚤市场。几个眼尖的小贩看到他走过来,马上凑上去吆喝。
“看看油画吗?先生?买一幅摆在家里准没错的!”巧克力色皮肤的女孩热情地拿起一幅画送到詹姆斯面前,两颗门牙中间留着一条缝,让他想起乌干达——那是在两年前,他和马克被派去运送物资,一群和面前女孩差不多大的姑娘们经常叽叽喳喳地帮着搬送面粉和糖,又在他们临走时对他们淳朴地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他回过神,女孩手上的画似乎是某幅莫奈的纺织品,但不影响睡莲在桥下流水怒放的样子。他递给她钱,女孩还送给他一个画框,临走时的微笑和几千公里之外的人们一样朴素。
马克给他的邮编最终把他带到了一家香水店。他推门进去,门上的铃铛清脆作响;金发的店员朝他微笑着迎上前,“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口音里带着法国人的慵懒。
“您好,我想有没有一位高个儿的棕发年轻人到这里来过?”
“啊!是的。叫卡尔对吧?那位先生挑好了香水,说是一位叫约翰٠卡特的先生会来拿。【2】”女士从他面前走过,浆果和肉桂的香气飘过鼻尖,“您要先试试吗?”
他伸出手腕,让她轻轻喷上香水。詹姆斯学着马克每天早上的模样,两边手腕互相搓揉,强烈的烟草和咖啡豆的味道随着脉搏跳动的热度散发出来。“很棒对不对?那位先生特地说过,挑100毫升的大瓶给您。”店员对他热情地笑着,嗓音里还留着仿佛上世纪歌剧院里的清脆。他谢过金发女士,带着这份礼物走出小店,融进十二月熙熙攘攘的游客中。
等到他又回到西区的小公寓时,马克依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在他们的布艺沙发上,或者被他当做书桌用的餐桌旁边。黑色大理石料理台上又多了一个信封,詹姆斯有些烦躁地拆开,里面又是一张字条,和一张前往巴斯的火车票。
“我听说巴斯大教堂和圣保罗一样美丽,你觉得呢?——M”
这算什么?天才的浪漫吗?詹姆斯才不在乎什么游戏规则,掏出手机给列表第一个联系人发短信。
我 18:22:00
甜心你在哪里
亲亲小玫瑰 18:24:37
外面。
我 18:25:09
你今晚不回来吗,还有这个火车票是什么意思?
亲亲小玫瑰 18:34:26
我在巴斯
来找我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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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詹姆斯有些难过地收起手机,视线落在水池里还没有洗的茶杯上。马克又忘了把茶包丢掉。他无奈地捞起茶包把它送回垃圾桶,心里仍然还在消化“马克今天不在家”这个事实。茶杯上的水渍都快干掉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似乎马克不认为发短信是作弊,于是再次拿出手机,一万个想发出去的字符在看到对话界面后又全部消失在指尖。屏幕关掉又亮起,最后他才删删减减,给那个收件人发出一个“晚安”,自己一个人郁闷地蜷在那张空空荡荡的双人床上。
詹姆斯不是很在乎每次大选究竟是个什么结果,但当火车延误了将近一个小时之后,他非常赞成工党的铁路国有化政策。巴斯的天尚且透着几丝阳光,让这个伦敦人的心情稍稍好了一点点,也只有一点点。教堂顶端的尖塔即便在远处也隐约可见,几个世纪以来都没有高楼遮挡的钟楼再一次定时地叮当作响,传遍不大的巴斯城。一群海鸥飞起又落下,有几只大胆的就这样直直地盯着詹姆斯手上的食物。
他孩子气地用眼光回敬了那几只海鸥,在后者嘎嘎嘎的叫声中丢掉那个难吃到极点的三明治。三月料峭的春寒并没有阻止游客们的脚步,一群孩子穿着黄色小马甲,叽叽喳喳地排队在他面前跑过,冲进隔壁的罗马浴场去。【3】广场上的萨克斯手正吹着《careless whisper》,他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儿,才发现脑子里全是马克对着他笑的样子,甩甩脑袋往教堂里面走去。
“来参观教堂塔楼吗,亲爱的?”收银台后上了年纪的女士像每一个英国老人一样,银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是时间带给他们的和蔼。詹姆斯对她笑笑,她让他想起自己的母亲。“抱歉,什么参观?”
“噢,就是这个。”女士拿起手边的宣传册递给男人,他看了不到三秒就决定交钱。他一边看着她慢慢地找零,一边四处张望马克的身影。然而直到她把零钱交到詹姆斯手上,他依然没有找到约克人的影子。
他爬上第一层塔楼的时候也没有,在钟楼内部的时候也没有,在教堂顶端的观景台上也没有。两个小时后,他回到教堂内部,烦躁地揉揉脖颈,抬眼看到彩色玻璃上的使徒们似乎在用不赞成的目光盯着自己,大咧咧地对着他们说了句“抱歉”,然后往小箱子里丢上几枚硬币,点起一根蜡烛,小心地放在台子上。他不是什么虔诚的教徒,但他依然相信主的荣光。管风琴在穹顶之下响起,他给自己找个位置坐下,仰望屋顶纷繁复杂的菱形花纹和漂亮的灰白色扇形骨架。他好奇马克为什么会喜欢这种哥特式建筑——这种东西在剑桥不是一抓一大把吗?
巴斯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铅灰色,凝在空中的云很快化成雨,浇透这片让简奥斯汀迷恋的土地。
“在找什么吗?”又是刚才那位老妇人。詹姆斯这才注意到自己绕回了纪念品商店,老妇人正用着一副了然的表情看着他。他决定碰碰运气,凑上去拿出最无害的样子询问:“事实上,我的确在找一个人。您会不会恰巧见过一个比我高一个头的年轻人?棕色头发,约克口音,蓝眼睛。”
“这个嘛,如果你恰巧是约翰٠卡特先生,那我就会告诉你我的确见到过这样一位年轻人。”老妇人从桌底下掏出一个雪白的信封,神秘地降低语调,弄得詹姆斯不得不弯腰凑得更近一点,“一般来说,我得看到你的证件才能把东西给你,但是我看你的表情就明白啦,相爱中的人提到自己另一半的样子我是不会认错的。赶紧拿去,那位先生往火车站方向走啦,你现在去追说不定还追得上。”
马克。马克来过这里。詹姆斯的心里立刻吹起了一个叫做“马克”的气球,整个人都飘了起来。他感激地接过信封,在老妇人鼓励的眼光中跑去。
我 17:18:37
你个骗子
我 17:18:56
你在哪
我 17:19:24
我都快把整个城市翻过来了都没看见你
我 17:19:45
以后的碗都得你洗
我 17:20:01
好吧我不该这样发牢骚但是你好歹回一回我的消息啊???小玫瑰???
我 17:22:04
你要是再不回复我就要跟Harry说你被绑架了
亲亲小玫瑰 17:30:09
别傻,詹姆斯
我 17:30:40
我在巴斯要无聊死了!!!你在哪啊快过来陪我
亲亲小玫瑰 18:00:43
按,规,矩,来,湖区见 😉
詹姆斯气呼呼地放下手机,面前的番茄炖饭再怎么散着热气他都提不起兴趣。餐厅里还在不停地放着阿拉伯音乐,从玻璃的反光里,詹姆斯看见餐厅的主人正在一桌一桌地询问顾客餐点是否合适、愿不愿意留到八点观赏土耳其舞蹈。他赌气一般地咬了一大口渗满番茄汁的羊奶酪和米饭,味道居然出奇的好。桌子上的白色信封被人胡乱撕开了个口子,里面的车票露出半个角,上面印着目的地:温德米尔。
【4】
如果一周前有人问詹姆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是谁,他一定会不假思索地立马回答:“马克٠钱德勒。”现在可不一定了。他像条罐头里的沙丁鱼,挤在火车的小角落里,旁边又是一群穿着黄色小马甲的孩子。什么样的人会选择在复活节假期去湖区啊?詹姆斯闷闷地在心里冒着泡泡,他早就过了看彼得兔的年纪,去湖区还能干吗?喂鸭子?
但是马克叫他去。马克在那里等他。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信封,像一剂定神针,让他被吵得神经衰弱的脑子放松下来。咖啡豆和烟草的味道抚上他的脸颊,他把脸埋进带着香气的衣襟,放纵自己沉迷于这份私密的礼物里。
欧洲初春难得的阳光不请自来,甚至照得詹姆斯觉得刺眼。他让自己完全一副游客模样,上了公交就往二层的敞篷观景座走去。英国人受不了阳光,过不了多久他就被晒得犯困,像只猫眯着眼睛打量这座小城。过不了多久,差不多是他回忆完和马克的上一个圣诞节的时候,也差不多是他开始想念母亲做的土豆泥的时候,公交车里过于甜美的语音提醒他该下车了。温德米尔湖在他面前毫无保留地闪着光,宛如美人鱼头上璀璨的珍珠。
他给自己买了个香草味的冰淇淋,又随手拿了包面包屑,坐在湖边看着大大小小的天鹅和海鸥飞过来,抢食地上的食物,有几个胆大的还试图抢他的冰淇淋,当然,没有成功。湖面上的渡船载着一波波欢欣鼓舞的游客到湖的另一头去,他甚至能看见几个孩子兴奋地在甲板上朝陆地上的人挥手。
“我不知道这个天气他们还卖冰淇淋。”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他的脊背像是劈过一阵电流,手腕处的血管混着马克身上的柑橘香气刺激着他的感官,像是暴雨前空气中带电的能量。他回过头,马克٠钱德勒穿着深驼色的大衣站在他的身后,仿佛他们上一秒刚见过面。
“你个小混蛋。”
“我就把它当做某种赞美了。”
“你把我骗到这里来干嘛?”
马克很无所谓地耸耸肩,“观光?”
詹姆斯心里说不清是想先给这个男人一拳还是先吻上去,碍于手上的冰淇淋,他哪个都没付出行动。年轻人学着他的样子坐下,几只天鹅伸长了脖子好奇地打量他。蓝尾山雀拉长了调子唱出属于春天的调子,填满他们之间的沉默。
“说实话,湖区?在复活节?我宁愿多坐几个小时火车去爱丁堡。。”詹姆斯的手臂绕过椅背,懒洋洋地搭在马克背后。
“我是真的想来看看温德米尔湖。”
“湖有什么好看的?”
马克转过脸,“你记不记得我们之前说过买房子的事?”
詹姆斯吞下一口香草味奶制品,他当然记得。他的小玫瑰刚从曼彻斯特回来就嚷着买房子的事,虽然他一直认为这只是他在收到刺激后的某种应激反应,也就没有很在意。“记得,怎么了?”
“你觉得湖区怎么样?”
年长的男人愣了半拍,他认真的?把他拖来就是为了房地产实地考察?“你知道这里房子贵的要命,对吧。”
马克咯咯地笑出了声,几缕头发随着他的动作滑到耳边,詹姆斯伸手给他捋在耳后,手背停留在他的脸颊上。马克温柔地靠过去,柔和的呼吸落在男人的指尖。
“房子不重要,只是想和你一起想象一下未来的生活罢了。”
马克在湖边订了酒店,温德米尔湖在他们脚下沉睡。他们在那张大得过分的床上做爱,咖啡豆与烟草浸透了柑橘的香味刺穿了二人的感官,乳头万能灵药般。生存本能一败涂地,情欲急切地顺着这香气冲进血液,它是塞壬之歌和吉普赛咒语的结合——詹姆斯的所有意志都集中在了马克身上。他的味道,他的每一次呻吟,他的身躯环绕着自己、摩擦着自己,随着一起一合的动作而搏动、灼烧着。这一切都是马克,詹姆斯神智不清地想着,充斥在他的嘴里以及他敏感的舌头,在他双手和身体下蠕动。他失速地在这团燥热中疯狂抽插,它将他从头到尾紧紧包裹起来,握住他,挽留他。他们要把滚烫的爱意都注入到彼此的血液中,再也不分你我。
等到二人都被汗水浇湿、大口躺在床上喘气时,詹姆斯仍然忍不住用手指丈量自己爱人的身体。马克将两人环抱在黑暗中,分享着对方的呼吸和温度。像两块奇怪的拼图紧紧结合在一起,詹姆斯很快随着马克滑进了梦乡。
詹姆斯已经习惯了马克再一次的不告而别。这不代表他喜欢这样,也不代表着他能忽视掉心里莫名多出来的空洞。所以当他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床的另一边已经冷掉,只剩下一张纸条时,他拿起手机看也不看地摁下快速拨号。
“马克٠钱德勒,你就是个小混蛋。”
“嗯哼。”
“你在哪?”
“火车上。”
“连早餐都不陪我吗?”
“等你彻底清醒过来再说。”
“为什么要拉我一路往北边走?”
“人口拐卖。”
詹姆斯裂开嘴,无声地在电话那头笑得快活。“你准备把我卖到哪?”
“还没想好。东伦敦怎么样?”
“去你的,钱德勒。”
“我也爱你。快十点了,提醒你酒店早餐供应到十点半。”
詹姆斯懒洋洋地爬起来,看湖区瓦蓝色的穹顶下飞过几只水禽。
“行吧,即便我在和人口贩子打交道,我也没得选不是吗。该死的,我也爱你。”
苏格兰。为什么是苏格兰?
詹姆斯愤愤地盯着前面慢悠悠走过的羊群,这群四条腿的毛团占满了整条车道,他在原地等了快二十分钟。苏格兰高地的连绵细雨又不适时地飘下来,他不得不把车里的空调开足暖风。距离斯凯岛少说还有两个小时车程,他开始怀疑马克计划拐卖他的说法是真的。
他不是没有计划来斯凯岛旅游过。对英国人而言,这里是最接近天空的地方——至少苏格兰人、旅游公司和他妈妈都是这样告诉他的。然而任凭谁被羊群堵上半小时都会开始感到烦躁。他抓起手机,开始给马克发短信。
我 11:27:31
不敢相信,我被一群羊堵在路上
我 11:28:19
一群羊!伦敦该死的M25公路我都忍了!
我 11:29:16
你不会真的想把我卖了吧
亲亲小玫瑰 11:30:04
你觉得除了我谁还会要你?
我 11:31:41
我不知道。SOHO区的某个顶级脱衣舞店?
亲亲小玫瑰 11:31:59
现在谁才是混蛋
我 11:32:51
嘿能再给我发一遍地址吗,我的GPS刚才断了
亲亲小玫瑰 11:34:22
IV49 9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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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11:36:35
我应该猜到的
当然不止一家在养羊啊,该死的
亲亲小玫瑰 11:37:42
怎么了
我 11:38:51
[图片]
更多的羊在围着我的车走过去
詹姆斯无奈地放下手机,白花花的、咩咩叫着的毛团子们还在簇拥着他的车怡然自得地占着车道。这破地方究竟有多少羊啊?
荒芜,纯粹的荒芜。
詹姆斯下车,深深地吸入一口冰冷又潮湿的空气。这个季节的斯凯岛,只有青黄不接的草地和呼啸而过的海风。导航把他带到酒店附近就罢了工,他只好把车停下,自己往海岸边那个小黑点走过去。奶白色的云朵团在他们头顶,说不清会不会再来一场接天白雨。海鸥呜啦啦地叫着,也不落地,自顾自地冲进海里,随着海浪起起伏伏地飘在水上。
随着他越走越近,那个黑点也慢慢变得清晰。离那人还有几百米时,詹姆斯停住了脚步,看着自己的爱人化成这幅清冷画面的一部分,寂寥,但并不孤独。他走过去,肩并肩地和马克坐在草地上。马克把身上裹着的驼色羊毛毯子打开,把两个人都裹起来。海岸线上再无他人,他们就这样安静地分享着互相的温度。
“我父亲其实算半个苏格兰人。我爷爷——上帝保佑他——就是从斯凯岛来的。”
詹姆斯没出声,安静地依偎在马克旁边,听着他的小玫瑰继续说下去:“每年我们都会回来一趟,打扫这边的老宅,或者避暑。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块土地——”他抬起裹在毯子里的手大概比了一下方向,“——到这里,都是我们家的。”
“哇哦。”
“我很不想这样告诉你,但说不准刚才挡了你的路的羊,搞不好也有几只是我们的。”
詹姆斯笑起来,绿色的眼睛里是难得的平静。他已经不在乎这趟旅行的目的是什么了,也不在乎他们为什么要去巴斯大教堂、为什么要在温德米尔见面,连那些羊都可爱了很多。如果这趟旅途的终点就是这里、此时此刻,马克的身边,他愿意追随着这条路走下去。
“在巴斯的时候就想把这个给你的,想了想还是算了。现在看来,也不迟。”马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詹姆斯快速地估计了一下大小,然后被接下来的可能吓到忘了呼吸,“别傻,这不是求婚,我还等着你什么时候带着戒指来问我呢。”
詹姆斯接过盒子,里面是一把钥匙。他迷惑地抬起头,看马克嘴角扬起一个孩子气的弧度。
“我想你可能需要解释一下这是什么的钥匙。”
“我们的新家。”
拳击手的脸上已经不是单纯的震惊了,他呆呆地看着马克的最一张一合,声音从海的那边传过来模糊不清。
“……所以我想,干脆把我以前在剑桥住的那栋房子买下来。我想你会喜欢的,有一个独立的车库和花园。毕竟是二手房,我们得花点功夫打理一下,其他没什么大问题。噢,对了,你得帮我一起还房贷……”
詹姆斯把盒子放在一边,吻上那片还在念叨房贷计划的双唇。它的主人很快就安静了下来,任男人为他献上这个近乎热烈且疯狂的吻。他们拥有了一个家,詹姆斯在唇齿交融间恍惚地想,马克给了他一个家。
“我不知道还要怎样更多地爱你。”詹姆斯喃喃地说。
“唔,我想,我们可以继续刚才那个吻。”
穹顶之下,海岸之上,他们作为彼此的锚,在钱德勒家族的土地上互相依靠,再也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
【1】 文中所有的邮编、地名、地址都真实存在。有机会去伦敦的朋友一定试试这家香水店,您不会后悔的。
【2】 一个文字游戏。把 James Porter 和 Mark Chandler两个名字里的字母拆开重新拼写,刚好能得到这两个名字
【3】 这两个地方只隔着50米远。整个巴斯地下都是天然温泉水,从古至今一直是度假养生的好去处。
【4】 湖区是整个风景区的总称,主要的景点和景色都在温德米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