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医】Stillness Of The Mind

主要人物死亡。 是刀。 介意的不要看。被Tom Ford先生搞崩心态后的产物,他逼着我去感受他的恐惧,他让我直面我害怕的痛苦,而我看到了,我的灵魂随即燃烧。

BGM:Stillness of the Mi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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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一片雪地中醒来。

他知道雪地中央有什么在等着他,他远远地站在一旁,看着那个小黑点被落下的雪花一点点盖上。他慢慢走过去,踩得冻土嘎吱嘎吱响。安静,死一般的安静,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他不需要走得很近,就知道那个黑点是什么。

他就站在那里,看着。看着雪花一点点落下,落到他的肩头,落到地上那人的鬓角上。血液慢慢凝固,像五月的玫瑰被揉碎了洒在他的爱人身边。一群渡鸦飞起又落下,在铅灰色的苍穹下什么都没带走。他躺在爱人的身边,盯着那对了无生气的金色眸子,然后合上眼。

雪依然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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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pa,papa?”

“嗯?”

“你有在听吗?”

Olivier回过神来,对着Alexia眨眨眼,后者显然有些不开心的样子。“你刚才走神了。”他的儿子怪他。

“噢,没什么。”他说,端起手边的咖啡递到唇边,用液体把刚才的画面压下去。南法的阳光把街角的咖啡店照得像通透的琥珀,他放下咖啡,看Alexis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所以?”

“所以?”

“所以你觉得呢?我应该告诉她吗?”Alexis期待着看向他的父亲。

噢,对了。Olivier这才想起来他们刚才的谈话。他的儿子喜欢上了学校里的一个女孩,此时正陷入绝望的单相思中。他动了动身子,让秋天宜人的温度包裹全身。图卢兹没有雪,没有渡鸦,没有他的爱人。

“你有多喜欢她?”他问。

“嗯……大概是很喜欢吧……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我错过她,我觉得我会后悔一辈子。”Alexis胡乱地抓了几下脏金色的头发,和Olivier的如出一辙。

“还有呢?”

“还有什么?”

“如果你想约她出来——假设你真的这么做了——你准备跟她说什么?”

“我想……直接告诉她?‘我很喜欢你,我觉得我们可以试一试?’”

“或者我们一步一步来好了,”Olivier嘴角轻轻扬上一个弧度,把桌上的手机递到Alexis面前,“你先把她约出来,怎么样?”

“我——什么?”

“试试啊,不然就像你说的,你会后悔一辈子。”

“那,那,我应该怎么问她?”

“我不知道,你们年轻人还流行约出来喝点咖啡做小组作业这套吗?”男人看着他的儿子把手机接过去,焦虑地点开对话框,用不输于面对生化武器的态度在屏幕上打字。他抬起头环顾四周,这不过是一个平静的周末午后。教堂的钟声远远地从街角飘来,有人在广场对面演奏小提琴;刚刚学会跑的孩子们大叫着冲进地上的鸽群里,那群鸽子被惊到后飞起又落下,在金色的光中咕咕咕地叫着。

也许是在阳光下晒了太久,也许是光线模糊了他的视线。恍惚间,他看见Gustave Kateb的衣角晃过广场中心的喷泉,又在水帘落下的第一秒消失不见。有股苦艾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说不清是谁的香水味,还是隔壁客人的饮料的味道。他眨眨眼,视线还停留在起伏的喷泉后。那不是他,他知道,但他多么希望是他。

“噢,天哪!她回复我了!”

Alexis的低声惊呼把Olivier拉回现实。他转过头,那孩子正兴奋地挥舞着手机,“她答应我了!我们下周一起去看电影!”

“好样的,儿子。”Olivier像天下任何父亲一样骄傲地咧着嘴笑,鼓励般地拍了拍Alexis的后背。喷泉的水帘再次升起,在水光的波动中,他又看到了那件灰色大衣模糊的样子,和它的主人一起,在南法的阳光下静静地伫立在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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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雪地里行走。

时间已经来到了说不清是黑夜还是白昼的时候。铅灰色的天空压在他的头顶,他抬头,看枝头那些黑色的渡鸦跳来跳去。他开始数数,一只,两只,七只,八只。“八为哀悼”,他突然想起。这是他的爱人之前会哼的小调,那是古老的英格兰流传到法兰西的童谣。渡鸦们也歪着头打量着他,然后展翅飞走。他顺着它们飞行的轨迹看过去,雪地中央,那个黑点还在那里。

他知道那个黑点是什么。渡鸦们的叫声在广袤的原野上散开,乌拉,乌拉。他跟着它们,来到爱人身边。血液依然还没凝固,像是夜莺胸膛的血染出的红玫瑰,挂在爱人的脸颊上。他躺下,对上再熟悉不过的金色眸子,闭上眼。

雪依然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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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散会。”

话音一落,紧接着是椅子推动的声音,衣服面料互相摩擦的声音,低低的谈话声,零散的脚步声。Olivier故意拖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整理着桌上散乱的文件。Emma也离人群远远的,留在后面陪他一起整理。他们谁都没有开口,只是互相有默契地整理着桌椅,关掉显示器和投影仪,把桌上最后一张草稿纸拿在手上。但是黑发女士显然想说些什么,她故意清了清嗓子,她的绿色眼睛里跳动着不属于她的悲伤。

“嘿。”她说。

“嘿。”Olivier接过话,把女士手上那沓纸接过来。

“明天我打算去看看他……要一起吗?”

“谢谢你,Emma,但是不了。”

“好的。”她说,没有再去试图挽留他。Olivier见状,向她点点头,准备离开会议室。

“Olivier。”Emma喊住他,纤细的手指抓住男人的小臂。Olivier止住了脚步,转过身,认真地等着她说些什么。他能看见Emma脑子里的齿轮在疯狂运转,像某种精妙的仪器。他等着,然后意料之中的,女士还是选择了放弃。她拍了拍南法人的手,眼帘低垂,“照顾好自己。”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时,能听见一声清晰的抽泣。他也跟着叹气,把那些废纸往桌面上一丢——会有人来打扫的。

他没有回去,而是像个梦游一样来到了医疗部。一路上都没有人,这样也好,他不想再见到那些可怜或者同情的目光。医疗部的门没有锁,他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走进去,在Gustave Kateb的办公桌前坐下。这里已经被彻底清空,明天就会有新人用上这张办公桌。Olivier伸手抚摸合成木桌面,然后向左手边第二个抽屉伸手,在空无一物的抽屉里摸索。果然,他还藏着。他不由得苦涩地笑出声,摸出一包刚刚开封的烟,甚至还有一个打火机。他给自己点上一根,也不在乎头顶上闪着红灯的烟雾报警器——它当然不会响,他看着Kateb爬到办公桌上把他关掉的。烟雾轻飘在他的唇和脖颈边,像恋人的吻。火光明灭之间,熟悉的苦艾味再次绕过鼻尖,那是Kateb惯用的香水味。以前他还会开玩笑,说他闻上去像教堂里的老古董才会用的熏香,每次都能成功地把他们的医生弄得半恼。

“这和上帝没有半点关系。这不是什么好味道。”

尼古丁继续从他的肺中喷出,苦艾的味道也愈发浓郁。现在他明白了,那的确不是圣主荣光的味道,那是斑驳的铁锈和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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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雪地里行走。

这次他没有立刻躺下了。他站在爱人冰冷的尸体旁,看冰雪把他装点成一朵白玫瑰。灰色的大衣沾着点点血迹,他最喜欢的墨绿色围巾被压在身下,只露出半个被血液浸透的角。渡鸦还在枝头,唱着他听不明白的歌谣——他们也在哀悼吗?他在闭眼的最后一刻想着。

雪依然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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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livier有点喝多了。也许还没到醉的地步,但打开公寓的门还是花了他一些功夫。他把外套随手甩在餐桌的椅子上,前脚踩后脚地脱掉鞋子,也不开灯,也不穿拖鞋。窗外似乎开始下雨,橘黄色的路灯下,雨点被大风卷着飘过,像某种皮影戏。

他几乎是粗暴地撕开了手上蛋糕的包装纸。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买这个蛋糕,明明他也不会吃,他只会在第二天早晨把它喂给垃圾桶。但他还是这么做了,还顺带买了一把五颜六色的蜡烛。凭着窗外橘色的灯光,Olivier把包装纸一股脑地塞进垃圾桶里,然后跌跌撞撞地、艰难地试图找到一个打火机——没办法,屋子里那个经常用打火机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不知道插几根蜡烛比较合适,于是他把每种颜色的蜡烛都挑了一根。他插上四根蜡烛,一一点燃,然后就摆在桌子上。一阵没来由的烦躁从胃部窜上来,他究竟在干什么?

他闭上眼,忍不住去揉自己的头发,跳动的烛光即便隔着紧闭的眼皮也能模糊感觉到存在。他究竟在干什么?男人怔住半秒,又把椅背上的外套重新拿起来,挂在玄关处。烦躁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这股烦躁马上又变成了某种连绵细密的痛苦,腐蚀着他的肌肤。他把脊背靠在墙上,整个人随着地心引力滑到地上。

他本来应该在今天满四十岁的,Olivier捂着脸想,Kateb本来可以在这里的。

蜡烛依然在燃烧,跳动的火苗浅浅地照出他脸上的泪痕。手腕上的电子表突然“滴滴滴”响了三下,零点了。某些东西在他的胸腔深处炸开,他终于忍不住,在空荡的公寓里一个人放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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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雪地里行走。

有点冷。这是Olivier Flament的第一个想法。他走到雪地中央,然后停下脚步,凝视着雪地里的Gustave Kateb,了无生气的Gustave,还没有合上眼的Gustave,血迹洒在白色雪地上的Gustave。渡鸦来了又走,除了留下一点搅动的气流,什么也没变过。他的爱人倒在雪地里,眼睛还没合上,血洒在旁边,像五月的玫瑰。他在Gustave身边躺下,直直地盯着那双没有生气的眼眸,然后他闭上眼。

雪依然在下,雪永远不会停。

等再次醒来时,Olivier又是一个人,没有雪,没有尸体,只有他自己,还有之后所有孤独的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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