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的时候去伦敦，在火车上遇见了一对刚刚新婚的夫夫；这次在西区很荣幸看到了Ian McKellen的表演，他和他的表演，以及两位新婚人士让我意识到：死亡升华了爱的同时，也让爱变得更加伟大。
梗是上网冲浪时看到的：“当我度过了非常美好的一天时，我会怀疑这究竟是不是真实的。有可能这只是我的大脑在欺骗我让我好过一些，而我本人正在地上流血致死。”
主要角色死亡。可以看做是《致马克钱德勒先生》的前篇。最近电脑坏了所以现在才发，嗯，如果是当做马克生贺文发，估计我会被当靶子打空一个LMG-E的弹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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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٠钱德勒是被一个吻唤醒的。这不是他第一次在詹姆斯٠波特如绵绸细雨般的吻中醒来，但是和往常直白且充满侵略性的法式热吻不同，今天的化学家正牵着他的手，用双唇一点点勾勒工程师的每个指节，然后在无名指处崭新的铂金戒圈上虔诚地刻下最后一个印记，仿佛信徒吻上耶稣受难的双手。
“早安，小玫瑰。”
马克迷糊地睁开双眼，对上詹姆斯祖母绿般的眼睛。后者见他醒来，爬到枕边深深地对上他的双唇，捧着爱人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
“不打算起来陪陪你的丈夫吗？今天我们可有得忙呢。”
他的丈夫。马克在困倦和清醒的边界上咀嚼着这个词，“他的”丈夫；他抬起手看向自己的那枚婚戒，戒圈稍稍紧了一点，很好地提醒着他刚刚结婚一天这个事实。詹姆斯对他笑了笑，抱着他的腰，把约克人从一堆软乎乎的棉纺织物中捞出来。
“快起床，楼下还有半屋子的新婚礼物等着我们拆开，早餐马上做好，简要回来吃晚饭，你最好拿出一点当父亲的样子出来。”
“我们就不能让那些礼物摆在那里就好吗，就一会儿。”马克懒洋洋地蜷回了被子里，开心地发现他的新婚丈夫无奈地放纵了他这样的行为。詹姆斯那抹被莫若瓦形容为“被爱情迷昏了头脑”的笑还挂在嘴角，边对着天花板大喊边转身离开卧室。
“我做了烤蘑菇和薯饼，你要是五分钟后没在餐桌旁他们就都是我的了！”
才怪。马克在被子里暗笑。你才不喜欢吃蘑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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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斯当然没有吃掉所有的蘑菇和薯饼，马克也当然没有在五分钟后出现在餐桌旁。他们就着煎蛋和培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川宁伯爵茶的佛手柑香气放松地趴在茶杯里。切斯特广场上已经陆陆续续有街头艺人在表演，唱着各种语言的情歌，隐隐约约能听见吉他在弹奏。他们在詹姆斯的伦敦西区公寓里分享着上午的时光，马克边往嘴里塞番茄煮豆，一边打量着占满了整个客厅的、大大小小的纸盒子——窗边那么大个箱子是谁送的？西蒙斯？
“你没开暖气吗？”马克问到。
“开了啊，不够暖和吗？”詹姆斯放下手机，去摸墙上的暖气片。
“我还是觉得好冷。十月的伦敦不应该更暖和才是吗——噢！”
金属勺子“叮叮当当”地掉在了地上，顺便把吸满番茄汁的豆子洒在了马克的衣服上。他赶紧站起身抓起餐巾纸试图挽救一下，但是收效甚微。那些番茄汁斑斑点点地浸透了白T恤的腹部位置，像极了某种渗出的血液。
“你脚下有银子。【1】”詹姆斯从地上捡起勺子时说。
“哈哈，很好笑。”他干巴巴地笑了几声，上楼去把这件彻底完蛋了的T恤换掉。广场上的街头艺人似乎换了一拨，他能听见钢琴声和沉郁的男声在广场上响起：
“The wounds on your hands never seem to heal，(你掌中的伤似乎再也不可能愈合)”
“I thought all I needed was to believe，(我曾以为信仰是我一生仅需)”
“Here am I, a lifetime away from you，(今我于此与你远如隔世)”
“The blood of christ, or the beat of my heart(是基督之血 还是心之所属) ”
他摇摇头，走过去把窗子关上。盘子里似乎还剩半块薯饼，他走下楼，和他的新婚丈夫继续那份已经有些冷掉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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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什么时候去找莫若瓦？她借我们的手表还在这呢。【2】”
“你自己坐地铁跑东伦敦去，今天叫我跑到泰晤士河对面我都嫌远。”
“好吧，好吧，好吧，那我们明天再说。”詹姆斯把双手举过头顶做出投降的样子，连带着手上的纸笔，让马克响起实验室里的同事们每次数据出错或者实验失败时的样子。“行吧，下一件礼物是什么？”
“呃……”马克环顾四周，试图找到某件拆起来稍微轻松一点的礼物。他现在彻彻底底地被大件小件包围着，詹姆斯坐在另外一张沙发上，记录好友们送给他们的礼物。马克随手抓起一个书本大小的纸盒，“这个怎么样？”
他拿起裁纸刀，沿着封口的位置切下去。快要裁开时，刀尖割到了他的手指，一抹红色瞬间染上二人的视网膜。
“上帝，你没事吧？”
“我没事。”马克放下裁纸刀检查伤口。并不深，也不算疼，比起在小队里遭遇过的伤真的不算什么。然而詹姆斯不这么觉得，赶紧冲进房间拿出医药箱。
“伸手。”他听见詹姆斯说。他也顺从地伸出手摆到对方面前。奇怪，明明只是个小伤口，却不停地在流血。詹姆斯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拿出酒精和棉球，小心翼翼地沾上爱人的手指。
“真的没事，詹姆斯。”马克看着半跪在身边的拳击手，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抚过那头略显凌乱的黑色头发。男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介于“为什么这你都能伤到自己”和“你真的没事吗看上去很疼”之间。他轻轻吻上地上那人的额头，像他们之前无数次互相处理完伤口那样。
“行了行了，我来拆吧，坐过去，你去搞记录。”詹姆斯把他的男友，不对，新婚丈夫半推半揉地放到对面的单人沙发里。马克倒是很开心能伸展一下四肢，开开心心窝进沙发，捡起纸笔。“对了，刚才那个礼物是什么？”
“让我看看……”詹姆斯站起来捡起纸盒子，“哦，这里有张纸条，‘致马克，新婚快乐，这是块柏林墙碎片，算是我和多米尼克一起给你的礼物。我保证它货真价实，因为是多米尼克自己从柏林墙上敲下来的。’”
“没了？”
“等等，背面还有字：‘詹姆斯，这是还你的五十镑，马吕斯。’”
这下什么也拦不住马克大笑出声了。他看着詹姆斯后知后觉地掏出盒子底部崭新的五十镑纸币，不由自主地笑得更大声。
“去Sainsburys或者TESCO，你挑一个。【3】”
“才不。我要捐给今晚的McKellen爵士。【4】”
然后他们像所有的情侣一样，看向对方，眼里的笑意变成了吃吃的笑声。他们的世界里只剩下彼此，以至于没人注意到马克手上依然在渗出血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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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穿这么多就够吗？”马克一边给自己裹上围巾，一边看着詹姆斯随便套上那件红色棒球服就准备出门。
“我很确定十月的伦敦不需要围巾。”
“可是真的，真的很冷。”该死的，暖气真的开到最大了吗？他伸手去摸暖气阀门，的确已经开到了最大没错，但是为什么他还是很冷？
“围巾不是这样系的，小玫瑰。”詹姆斯转身，把那条格子围巾从马克脖子上一圈一圈地拯救下来。对折，穿过中间，再把多余的部分绕上去，不至于太紧也足够暖和。
“有没有人说过你心灵手巧？”工程师笑着问到。
“嗯哼。简的小学老师和芭蕾课的那群妈妈们都是这么说我的。”
“我听到你们在说我了——”姑娘的声音拉长了调子从楼上传出来，詹姆斯也拉长了调子对着他的养女喊回去：“简，我们要出门了，冰箱里还有柠檬派想吃自己拿——”
“知道了，知道了。”简从楼梯上冒出来，一跳一跳地走下楼梯，“嘿，你们觉得今天McKellen会表演甘道夫那段吗，就是那个，You shall not pass——”
“你知道什么会not pass吗？你的数学。”詹姆斯抓起车钥匙，开始和女儿的日常拌嘴，“老师给我打电话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祝你今天找不到停车位。”
“祝你早点写完作业，平安喜乐。”然后詹姆斯像个很酷的哥哥，潇洒地开门溜掉，丢给女儿一个红色的背影。
马克在角落里暗暗地笑，看着姑娘挫败地对着大门叹气。片刻，简扭过头对上她另一个父亲的眼睛：“你要走了吗？”
“待会儿，等他把车开过来。”
“不，马克，我不是指今晚。”简走下楼梯的最后一阶，慢慢靠到马克身边，“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然后她伸出纤细的手，握住马克的伤口——
“把止血钳递给我——”
刺眼的白光，仪器在角落里危险地滴滴作响，有人在他的头顶说话，双氧水的味道，这是哪里？
“——不行，得先把心率稳下来——”
简放开了马克的手，画面瞬间消失。一阵眩晕冲上大脑，甚至让他觉得有点恶心。刚才那些究竟是什么？那是Gustave的声音吗？
“去吧。詹姆斯在门口了。”
他茫然地推开大门准备离开，简依然站在原地，灰色的眼眸里是掩盖不住的悲伤。恍惚间，他看见一层光晕在女孩身后泛起，仿佛她不属于这个世界。他眨眨眼，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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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在想，说不定他读过《指环王》，只是不喜欢。”【5】
他们从剧院里出来，詹姆斯真的把马吕斯还他的五十镑捐给了Ian McKellen爵士。老先生看到那张纸币，和所有土生土长的英国人同一个反应：“哦，年轻人！谢谢！但是我不得不跑一趟银行了！”现在，他们在切斯特广场上散着步，詹姆斯手上还拿着刚刚在麦当劳买的冰淇淋甜筒，毫不意外地收获了冷得要死的马克“你真是个疯子”的眼光。
“反正我没读过。我看了电影，我觉得应该够了。”
“我没看过。或者有兴趣陪我再看一遍？”
“在我记忆中你可没耐心坐在原地三个多小时。”
“这得取决于我和谁坐在一起。”詹姆斯啃完了甜筒的最后一口，“你觉得呢，我的小玫瑰？”
切斯特广场没有夜晚，离他们几步远的长发艺人唱着《Careless Whisper》，他们站在伦敦的夜风里，享受着爱人的陪伴。
“As the music dies，（当音乐燃尽）”
“something in your eyes，（你的眼神有异样）”
“Calls to mind the silver screens，（对银幕上悲伤的离别）”
“and all it’s sad good-byes，（心有所感）”
“马克。”
“嗯？”
“闭上眼。”詹姆斯温柔地对着他说。
马克闭上眼，再熟悉不过的双唇迎上来，里面有奶油的味道。他们在人群里分享着这个吻，他能听到有人在旁边对着他们欢呼。
我是如此爱他。马克想着。
“To the heart and mind，（对心灵而言）”
“Ignorance is kind，（无知反而是种仁慈）”
“There’s no comfort in the truth，（真相是残酷的）”
“Pain is all you’ll find，（痛苦因此附骨）”
“I’m never gonna dance again，（我再也不跳舞了）”
“Guilty feet have got no rhythm，（充满罪恶的双脚抓不住节奏）”
“Though it’s easy to pretend，（虽然伪装很容易）”
“I know you are not a fool，（但我知道你并非傻瓜） ”
“So I’m never gonna dance again，（所以我再也不跳舞了）”
“The way I danced with you（如果无法与你共舞）”
然后他再也没有睁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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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努力了……宣布吧，医生。”
“谁戴了表？”
“2:41，医生。”
“伦敦时间2:41，马克٠钱德勒，抢救无效死亡。勒娃，麻烦你了，跟门口的哈利和詹姆斯说一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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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詹姆斯没有去葬礼。但是墓志铭是他写的。黑色的大理石上，金色的字体刻着他对爱人最后的告白：
“我们从未分离，但我们将永不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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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餐具掉下桌子时说的吉利话，类似于筷子掉了说“快乐”
【2】英国婚礼上需要的四样东西：新的，旧的，蓝色的，借来的
【3】一般来说只有这些大型超市会收50镑纸币……而且即便用也要可怜巴巴地告诉人家“我只有这个你是好人pls通融一下吧”
【4】Ian Mckellen爵士：甘道夫的演员。英国国宝！！！今年为了庆祝自己80岁生日，老先生在英国各大剧院都有演出，所有收入将作为慈善捐出去帮助英国舞台事业。演出结束后他都会拿着一个黄色的小桶站在门口筹款，他，是，神，仙
【5】Ian爷爷自己说的：“我演了六部电影，依然一个字都没有看——这么多字，谁会真的没事看这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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